【原】范宽《溪山行旅图》的构图解读 全球播报
北宋范宽的《溪山行旅图》,画面尺幅大,构图有气势,再加上厚重的历史印记,让它成为了名画中的名画。
读懂名画可以有不同的方式,但观画如观景,不同的角度会有不同的结果。
(资料图)
了解绘画技法和相应的解读,通常是一种专业研究的选项。所以,画画与不画画会有不同的感受。
常言道:“会看的看门道,不会看的看热闹。”在传统绘画的历史上,绘画技法大多都是画家的看家本领,如果不知道师传的“门道”,怎么看也看不出名堂来。
《溪山行旅图》的“门道”有很多,比如画面构成、形象塑造和笔墨的使用方法等。
由于篇幅所限,现在我们只能围绕这幅作品的构图,来展开相应的原理与技法解读。
范宽 《溪山行旅图》
在艺术类教科书中,构图就是指画面中的内容组织,一般称其为“章法布局”。
最早,东晋时期的顾恺之称之为“置陈布势”,齐梁时期的谢赫在“六法”中又将其叫做“经营位置”。
而在山水画的构图上,历史上还产生了我们熟悉的经典模式,比如宋代郭熙的“三远法”,以及近代人常说的“散点透视法”等。
从构图原理上讲,《溪山行旅图》既符合三远法中的“高远法”,也与散点透视相一致。但这两种构图方法在绘画上只能作为山水画类型的确定,而不能形成基础性的技法应用。
王翚临范宽《溪山行旅图》
为此,我们从绘画的门道来看,范宽采用的大约是传统的“三叠两段”式构图。这种构图在古代一直是山水画的主要构图模式,它也是画家可以操控的构图法则。
遗憾的是,“三叠两段”式的构图方法,在历代画论中并没有传授之法的记录。而我们现在知道的这种构图,主要是来源于石涛对这种传统构图模式的评价。
根据石涛所言,“三叠两段”的山水画内容是这样的:“一层地,二层树,三层山”即为“三叠”;“两段者”就是“景在下,山在上,俗以云在中,分明隔做两段。”
吴湖帆临范宽《溪山行旅图》
按照现在可以理解的内容来解释:山水画的画面构成有三叠,最前面的第一层是地,往后的第二层是树,树后面的山是第三层,根据画面的前后和上下关系,这三层被称为“三叠”。它们也是山水画中的三个基本要素。
“两段”的意思是说,画面前端要画出一些带“景”之物,比如亭台屋舍、幽林曲径、小桥流水等相应的景观,这些内容就是把三叠中的第一、二层视为一段,用以展现一些可居可游的生活之“景”。另一段则是山水的主体形象。
于是,我们用“三叠两段”式的构图来衡量《溪山行旅图》,便可以得到全方位的对应关系。
黄秋园临范宽《溪山行旅图》
比如有商旅通行处便是地,背景有树,最后是高山耸立,此为“三叠”;在大山的下端,以虚化显示出的云雾之状,使前景与上部的山形隔成两截,此即“两段”。
在绘画技法上,“三叠两段”的重点是“两段”,而在两段之中,“景”往往又是一幅画的核心,它甚至是决定山水画主题的重要因素。
所以,“景在下,山在上”的原理在于:“景”要有生活气息。不管是现实的、还是理想的内容,“景”就是画面的主题,山再高也只是陪衬。
比如五代卫贤的《高士图》,因为前“景”是描绘汉代隐士梁鸿与妻孟光"相敬如宾,举案齐眉"的故事,即使满目山水也只能名为“高士图”。
卫协 《高士图》
同样,《溪山行旅图》中的“景”虽然有屋宇、小桥流水和层林叠翠,但行旅才是画眼的点睛,其他的都是环境所需。
这样的山水画有类似于现在所说的主题绘画。在古代,唐宋的独幅山水画几乎都是这样的,就像我们熟悉的董源的《龙宿郊民图》和马远的《踏歌图》等,都是以人物在山水中的行为来确定山水画的主题。
另外,从山水的形象塑造上来看,前景之后便是山,山无论有多高、多大,都只能作为一段。
所以,一段山与前景加起来就是两段,这两段之间一般都要用云来隔开,这个意思是说,山不能画好几段,分段越多隔断就会越多,山体就会细碎不堪。
叶红临范宽《溪山行旅图》
以云雾隔开分为两段的山水画,会让两段格外分明,但这种方法却被石涛说成是“俗”的做法。很显然,到了清代的时候,大家都这样画,逐渐就形成了概念化的构图套路。
而在北宋时期,这种画法并不是什么套路,而是一种对山水画表现的技法改进。为此,我们要说明的不是用云隔开俗不俗?而是为什么两段之间要用云来隔开?
在艺术原理上,云隔两段一般可以解释为:一是利用云深的作用来体现山的距离;二是利用云的白底来凸显前景的物象形态。
其实云就是画中的留白,留白就能与其他景物产生对比,从而会更加突出景物的形态,以及相应的前后距离感。
范宽 《溪山行旅图》(局部)
这一点与西方绘画中以透视和色彩来区分前后之物的变化不同,古代画家主要是用黑白来相互衬托,不是白托黑,就是黑托白。
如果前景与后山画在一起,以水墨的黑灰或者淡彩作用,一般很难区别各自的形态和距离,所以用白云隔开就是用白底托出前景的各种形象,这种手法就是“白托黑”。
近代,李可染山水画中的树多用黑托白的办法,让树的形态凸显出来,所以前景与山之间就不再用云隔开了。
李可染 《百重泉》
而古代画家为了达到这种对比效果,都是用留白的办法来凸显前面的实物。
为了实现最好的对比效果,范宽在画树的细节上,将双勾和点画的树叶也进行了技法调整,即双勾在前,点画在后。
近景之树用双勾法,能精确刻画树形和姿态,远树以点画直写树形,越远越概括,到了山顶的杂树就全然以点画画出树丛。
从对比的角度来讲,用墨点画的树法因为墨色的聚集,实际要比双勾树叶更黑,在白云的衬托之下,黑白对比的效果很像现在的剪影效果。
所以,在前景最后一层的点画树叶,并不是因为近实远虚的形象表现,而是为了与后面的白云产生更加强烈的对比,有了这种对比就会造成树和前景更都加突出,
范宽《溪山行旅图》(局部)
《溪山行旅图》中的云就让树形和前后距离得到了充分的保障,知道或者看到了这个结果,我们就能明了范宽画树技法的运用,都是得益于“三叠两段”的构图效果。
而在此之前的五代时期,每当山水之中有树的存在之时(无论双勾与点画),画家总会让树的后面留出一片空白,它可能是云,也可能是一些虚景,其目的都是为了能把树的形状显示出来。
后来,画家利用“三叠两段”中的云隔两段,很巧妙地就实现了树后留白的自然作用。
不过,石涛并不认同这种僵化的构图模式,而是以“无法而法,乃为至法”,追求着个性的“我之为我,自有我在”。
石涛 《云山图》
但我们按照这种构图模式在历史上查看诸多山水画,“三叠两段”明显是主流的构图模式。
而从溯源的角度来考察,我们可以确认,至少在北宋时期,《溪山行旅图》的“三叠两段”式构图,已经得到了很好的运用。
虽然这种方法在历史上并没有相关的文献记录,那它也有可能就是口口相传的受徒模式,甚至也可能是属于师资传授的“绝活”内容。
所以在历史上,大多山水画的基本构成都是以“三叠两段”为基础,并且还形成了一种较为规范的传承模式。
八方土城 三叠两段的课堂示范
而我们今天对于范宽《溪山行旅图》的构图考察,也说明了在古人匠心独运的山水画中,一定会有一些“有法之法”的门道。
虽然这些“门道”都是过往的传统方式,但在后来的山水画家作品中,我们几乎都可以用“三叠两段”的模式,来判断有无师承的依据。
甚至在今天的传统绘画教学中,“三叠两段”对于初步研学山水画者来讲,同样也有很好的借鉴作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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